停了。

終於。

這幾十年來的紛紛擾擾總算停了。

　　

四維法務室橡皮章主任羅善治，看著幾份熱騰騰剛送過來的銀行、供應商新合約，喉結滑動了下，微笑爬上他的臉，渲染在他的眼。

偷襲進攻需要時間醞釀，止戰偃息亦同。

這一年來，武豐集團行之有年、正在跑、將要進行的各種把四維往死裡打（X）與四維打對台（O）專案，慢慢地、陸續地，停止的停止、收尾的收尾、結案的結案。

兩大集團長期的商場廝殺，總要給站邊跟隊的其他相關人或團體吸收、消化、重新解套的時間。

　　

「ㄟ，說好的婚後要繼續約會呢？」

婚後不久，他下班回家，還沒來得及回應，便被迎上前的姍姍給逗笑，她的右頰染有層次不同的灰，或許是邊想邊調色不小心沾上的。

他伸指一點，玩心一起，將那點灰印往自己鼻尖。

姍姍一愣，跟著噗哧笑出，笑得傻傻的。

他喜歡開發姍姍的各種面向，各種面向裡微妙的層次感。

她的率直不拘小節有層次，有時候會呈現呆萌，只要他跟著犯傻裝愣，她的呆萌就會極大化。

這樣極好。

他攬起她的腰，帶她貼往他，用力吻著，誰想得到呢，連灰色染上臉都能助性，她一邊咯咯笑一邊承受他的進攻，他還真沒想到，兩人笑個不停的歡愛也這麼啊嘶……有趣。

或許是笑起來某個地方的肌肉也跟著牽動的關係。

　　

「啊！」餐後，姍姍擦著他遞過去的盤子，猛地叫著。「嘿！」

「怎？」他沖洗另一個盤子，目光飄向她的臉。

「我又被你轉移話題！」姍姍哼了一聲。「說好的婚後要繼續約會呢？」

　　

欸。他勾起嘴角。

就說姍姍的呆萌，極好。

　　

「嗯……」他故作思量。「這週末來去武豐之城吧。」

姍姍愣住，手一滑，他才想接住下墜的盤子，姍姍另一隻手已撈起。

「去武豐的飯店？」

他點頭。

「形式呢？」姍姍問。

「後背式吧。」

於是姍姍笑著用盤子敲他的頭。

幸好下手很輕，他的頭沒破，盤子也是。

　　

在武家那兩個真正釋懷前，公開約會都可能惹得他岳母、大舅子不快，是以他們的約會，他選擇低調，選擇武豐集團的產品、服務遊走。

武豐集團財大勢廣，相關企業的產品、服務走高品質、尊貴路線游刃有餘，幾十年來為了對打走商務取向的四維，硬是犧牲定位與利益，根本毫無邏輯。

果然是意氣用事。

約會之餘，順便敲敲那隔閡之牆。

他們漫步在武豐之城大飯店，享受近山的芬多精、遠眺城市夜景，姍姍搭靠在小陽台欄杆，他靠在她身旁，看著點點星火。

「後背式是瞎說吧。」姍姍說，測好光後，用單眼拍下夜景。「連我都未曾只為享受愜意而來。」

他看著姍姍直接上傳照片到她IG，還tag武大悟。

他笑了。

武家人倒底有沒有發現，姍姍其實事情義理看得很分明？

懂大局的女人啊，他心折地親吻她的髮。

「誰說我瞎說。」他貼著她，輕聲說著。「後面的約會都是各種姿勢的實驗。」

姍姍笑瞪他，幸好單眼抓得很牢。

一次、兩次被標注後，他的小舅子似乎也注意到了。

飯店和旅遊行程不跟風打對台了，武豐集團的產品與服務定位開始微調了。

那是緩慢的進程，慢慢反應在四維業務部、財務部、公關室送過來的草案、合約裡。

高明的抄襲、跟風停止了，幾十年不往來的供應商陸續接觸了，曾拒絕合作的銀行也談起條件了。

「媽、大悟。」

幾次相約吃飯，或是在武家宅邸、或是在他們家，這兩個武家人姿態仍高高的，但倒是沒多說什麼，姍姍居中講著各類笑梗當和事佬，他多半微笑應和。

　　

「爸、媽。」

定期在羅家大宅週日午餐，父親有禮淡然，母親則幾次被姍姍拉起聊著情境喜劇，他微笑，而後晃著大宅。

　　

那是幾個月的整修。

母親已搬離大宅，回到宋家的郊區宅邸常住。

「隨你怎麼改建都可以。」母親說。

他整修了主臥和二樓起居室，兄弟們的房間保留，他原有的房間改闢為音樂室。

練拳的地方？姍姍說不需要。她仍如常的往武家道館跑。

　　

終於，時機到了。

「這樣可以嗎？」姍姍將筆電轉向，螢幕上是邀請函草稿。

他看了看，點頭，邊拿起手機點開某程式。

「我可不可以做一件事？」姍姍問。

「嗯？」他登入帳號、選好照片，鍵入Tag對象，發出。

「你居然不認真聽我說話！哼──嗯？」姍姍拿起叮一聲叫的手機，滑著，而後瞪大眼，抬頭看他。

　　

就在他們結婚將滿一年、姍姍有孕將要第三個月，羅善治發布一則公開的IG動態，照片是他和姍姍的合照，文字只有「💕」這個符號，tag標記武姍姍。

姍姍甩下手機，猛地熊抱他，還像啄木鳥般猛親他的臉。

嗯？

他可沒料到這個。

他之後得要好好問問，倒底是什麼──動作、文字──好到可以兌現這樣的吻。